田玉利用午饭后休息时间进行腿部力量锻炼。
田玉,富士康“十三跳”里的第二跳,幸存、下肢瘫痪,去年10月回到家乡。她拒绝了众多捐款,坚强地生活着。最近,她开始和家人手工编织拖鞋,希望以此养活自己。这一情况经微博转发后,引起全国广泛关注,网友们掀起了抢购“田玉拖鞋”的热潮……一专门卖鞋的网站相关负责人4月16日到田玉家商量签订协议,承诺在一年内帮助田玉家销售拖鞋……日前,曾于去年5月在富士康流水线卧底半个月的晶报记者走进了田玉在湖北的老家,试图记录这个女孩的轻生与重生之路。
4月15日,记者推着轮椅上的田玉,走出了位于湖北省老河口市孟楼镇邓岗村田庄组的田家院子,去村里的大路上转转,这是田玉自2010年10月回家以来第3次走出家门。
村道旁的田里种植着大片大片的麦子,她让记者拔来一根麦子,用麦管做成麦笛,吹了起来,那些生命的唱叹,零落在风中。
田玉说自己小时候经常吹着麦笛去上学,可现在,她已经很难自己去学校了,那成了一个伸手无法触及的记忆。
2010年2月初,还没满17岁的田玉沿着这条路去深圳,她此前最远只到过几十公里外。大城市的模样,她只在电视和梦里看到过。一切因为遥远而显得无法想像……
缘起
“必须接受出去打工的命运”
从田玉邓岗村的家到孟楼镇,骑摩托需要十几分钟。从孟楼镇坐班车到县级市老河口需要半个多小时,从老河口到襄阳坐班车需要3个小时……田玉的妹妹以及78岁的奶奶从未出过远门,最远只到过老河口,妈妈则去过几次襄阳。田玉在去年2月之前所去过的最远的地方也是老河口,她在那里的一所中专学校读书一年半。
家里唯一出过远门的人就是田玉他爸田建党了,他曾经出门打工,去过上海、广州、杭州、河北,他的工作全都是在建筑队里。田建党经常给家人讲一个故事:2000年的春节,他在杭州钱塘江边建厂房,他原不打算回家,想多挣点钱。大年三十那天,他去江边的芦苇里解手,一抬头就看见远处满天都是烟花。那一刻,他明白了一个简单的道理:和家人呆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。他连夜准备行李出发,大年初二回到了家。那一年,田玉8岁。
虽然觉得和家人在一起比什么都好,田建党十几天后还是又出去打工了,因为“化肥、种子、农忙请人,样样都要钱,庄稼天旱了少收,雨水多了也少收,不出去没钱花,维持不了生活”。
8年前,田家的土坯房快塌了,凑了两万多元修起了现在的平房,也因此欠下了不少账。7年前,田玉的爷爷被查出得了癌症,治疗无效去世,治病和办后事也花了不少钱。田玉的弟弟,是天生的聋哑,一直在聋哑学校读书。
田家所在的自然村,有300多人,一半是青年,这100多人目前“都出去打工了”。在村里走动或者串门,举目处多是妇女和老人。田建党年轻的时候是个木匠,就在邻近乡村打造家具维修木器为生,“背上个工具箱就有了一份工作”。可是后来,工业化的组合家具出现了,“木匠被淘汰了”。到了田玉这一代,“没有木匠这类工作可以干了,种田维持不了生活,附近没有什么工商业,什么机会都没有,捡废品都捡不到。除了少得可怜得上大学的,出去打工是他们唯一的出路,他们必须接受出去打工的命运。”田建党说。
2010年2月初,在中专读了一年半“财会”,还没满17岁的田玉从家里出发,到了临近的河南邓县,那里有直达深圳观澜的大巴,那是一个未知的城市,也是一种未知的生活。
选择2月初出发是因为马上要过年了,这时候去大城市更容易找到工作。选择去观澜是因为田玉的表姐在那里打工,按理说会有个照应。
她和家里唯一的联系是出发前父亲给她的一部手机。怀里揣着的500多元是她全部的财产。
应聘
“这么多人排队进,一定是个好工厂”
田玉说,如果不是表姐来接自己,自己连公交车都不会坐,因为看不懂站牌,也不懂得投币、刷卡。田玉最开始想进表姐所在的工厂,可表姐去问了主管之后说,厂里只要年满18岁的员工。表姐说,你还是去富士康吧,他们会收16岁半以上的人。
富士康的名字,田玉在家乡听说过,她还和家人讨论过,全家人一致认为,那一定是做“副食品”的大公司。
田玉跟着表姐,一路到了观澜的富士康普工招募处,“排队的人非常多,我想,这么多人排队进,一定是个好工厂。”美好的猜测行走在想象之中。
接下来,田玉与富士康有关的记忆,都是碎片,碎片之外的东西,记者也没有再追问……因为父亲田建党说,家里人平时也尽量不提某些痛苦的东西,在医院里的时候,每次提起,田玉的妈妈都和她一起痛哭。
碎片化的回忆,连接起晶报记者的记忆。2010年5月12日到5月25日,“连跳”发生期间,记者曾在富士康流水线上“卧底”近半个月。
记者在富士康,碰到过不少与田玉一样“必须出来打工”的工友,2010年5月14日,记者排队体检时,烈日下一个广西人对同伴说:“我们回去吧。”同伴说:“家里也穷啊,爸爸会骂死我的。”从广西来的阿彬已经30岁了,他说其实不想出来打工,他想看着孩子长大。但家里只有三间房,有个弟弟还没结婚,老婆逼他出来,说“不去打工就和你离婚”。
2010年5月14日,记者从早上7点半忙到晚上9点半,真正有用的时间只有在体检的一个半小时,其余时间基本都在烈日下排队等候。和体检在一栋建筑里进行的一共是看似复杂的8道关口,没有人看记者特意带去的高中毕业证。从伸出自己的双手摇晃证明手没有残疾、报出自己的姓名证明自己不是聋哑开始,按一位河南应聘者的说法“没有人在乎你是谁?甚至你是什么性别都不重要。只要有两只健康的手和一个脑袋,加上一张真身份证,就可以通过所有程序”。
“全是陌生人的宿舍”
在观澜应聘的田玉被分到了龙华厂区,和表姐“离得很远”,住进了“全是陌生人的宿舍”,直到从楼上跳下,她没有和宿舍任何一个人成为朋友,她也叫不出任何一个人的名字……宿舍有8个人,被分到8个部门,白班晚班也不一样,田玉说这些人她都没见过几次。8个人8个部门,实际并非偶然。
2010年5月14日,包括记者在内的500人,被分到了“富士康奇美电子事业群”,有人想去其它部门,被告知:“要么接受,要么放弃,过6个月再来报名。”江西的小杨女朋友在观澜富士康,在厂附近租了房子,他却和记者一起被分到龙华。5月15日,我们被按顺序一群群分到不同的部门,然后被随机分到一个个宿舍。对于系统而言,我们是完全相同的一个个工号。老员工们说,“系统唯一做的区分就是把熟悉的人分开”,比如,同一部门的同事,一般不可能分到同一宿舍。
田玉在进富士康前照了来深圳的第一张照片,本来有“财会”专业毕业证的她办了一张中专“计算机”专业的毕业证用来签合同。
5月15日,记者和几百人一起签订合同,合同底薪签的是900元,不少人很失望,说“其实富士康工资底薪和别的地方一样,就是加班费给得正规点”。身份证复印件和毕业证复印件和合同一起交上去。办假证的几个人都笑了。头天组织者说“没有毕业证的自己搞定”的意思他们理解对了。当天培训课的李讲师说“富士康奇美电子每天都有一个工伤报告,也就是说每天都有工伤,我希望你们的名字不要出现在工伤日报上。”李讲师讲了厂内的一些很具体事儿,包括他亲见一只手整个被机器压扁……一货柜车倒车,把人挤压在货运“码头”,“断成两半死掉了”。《员工手册》中,涉及惩处的共有97小条……
打工
“感觉眼睛和手都不是自己的”
2010年5月17日,记者在富士康的第一天工作,在E3栋生产显示器。记者问一姓刘的线长能否不加班的时候,他说:“来富士康不就是为了赚钱么,加班可以多赚钱。难道你是来玩的么?富士康不好玩。”
每天7点40分开“早会”。最开始有个仪式是线长问“大家好”,每个人都要大声喊“好、好、非常好”。大部分人会在7点半之前到达,许多人从宿舍走到这里都得20—40分钟,路上还得吃早餐,所以,一般最晚也必须在6点半起床。而每天晚上,下班时间一般是7点半,线长也是要集合讲话,大声说“站不好就不下班”,于是许多时候实际下班时间接近8点。
直到5月22日,整条线连续上班、加班20天,几个工友说,他们中一个曾连上30个白班,另一个曾连上31个晚班。室友们说,同一条线上,有人加班多拿到2700元,而有人则只拿了1200元。线长对不加班的员工的态度只有两种:一是“不加班就永远不要加班,就拿900元底薪好了”,另一种是“不加班就请离开,这里不适合你”。说起“学历补助”、“自我提升”,室友们都笑,他们说,在连续工作12个小时后还能读书的,一定是神人。
2010年2月12日,田玉搬进富士康宿舍,第二天是除夕,再过一天就是她17岁的生日。
在庞大的厂区里,田玉第一天就迷路了。她被分到苹果生产线,在线上的最后一个工站,看屏幕有没有不干净,屏幕有没有损坏,然后贴上标签。15秒要看一个,每天工作12个小时,要重复几千次一样的动作。不到18岁的田玉本来不用加班,但整条线都加只能跟着加。一天下来,感觉“眼睛和手都不是自己的”,“时间过得好慢”。
2010年5月17日,记者分到的“工站”在流水线的第一个,名字叫“投面板(显示器的主要部分)”5个动作,每天要重复2000-3000次。到5月18日,记者的动作已经成为机械运动,重复那一系列动作的时候,和谁说一句话,或者物料的摆放发生变化,一连串的动作都会被打乱。不算中午吃饭,每天只有3次10分钟的休息,休息的时候才可以去上厕所喝水,每次喝两大杯水,却仍然觉得渴。口干在早餐时最严重,得吃一口东西喝一口水,否则根本吃不下去。而坐一下,偷偷喝口水,都成了莫大的享受。有份推泡棉的工作,因为可以正常地走一段路,还可以乘机去上个厕所,或带点东西,许多人都喜欢这么干。
“有很多人可以骂我”
因为是新来的,田玉的速度比工友们慢,她在流水线最后一个工站,流水线前面经常“堆下来”。线长就开始批评她。因为检查过的产品最终不合格,线长也会骂她。“一条线上,被骂的最多的人就是我。”“他们说‘不会做来这里干什么’。”除了线长之外,批评田玉的还有“物流”。
富士康的每条生产线上,都有两名线长、一名“全技员”,四五名乃至更多“物流”,他们几乎占了整条线人数的1/3乃至一半,对于普通员工来说,他们都是“干部”。田玉说“有很多人可以骂我”。
2010年5月20日,记者因为前一天在暴雨里走了20分钟,感冒了,而没有带伞的原因是富士康不允许带包。但工作还是要做,最多的一小时重复了500多次动作。身旁装面板的箱子摞得比人还高。加快速度,还得细心地放好空箱子。偶尔放不整齐,线长过来就是一顿训斥。当身旁的小山逐渐变矮。物料员马上到来了,拉走空箱,并用车推来一座新的小山,我们的收入一般只与加班时间多少有关,似乎与工作量无关。而一次组长讲话说,干部的提升和考评等都是要看产量和质量。工作没多久,记者满脸都是汗,虚汗实汗一起流。
两位线长、还有一位物流先后来到工站。一位线长问:“怎么这么慢?”记者有气无力地告诉他“我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了”。他愣了一下走了。接着到来的是“物流”,他过来就大声说“连个面板都投不好”。记者这时候已经连说话解释的想法都没有了。接下来一直疲于奔命地工作着,直到下班……记者去找线长请假,线长却让记者明天“继续来”,他会安排轻松点的工作给记者做。接着组长来讲话。他说后天要搬到H区新厂房去,那里有稽查人员,休息期间如果用手机或抱着椅子背休息这样的动作,都会被相机立刻拍下来记小过。下班后碰到工友阿彬,他说小厂管理人员比较人性化,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”。阿彬说,在这里做得越久越难离开,因为越做越熟练,而其它地方没有一样的工站和流水线,几年的“积累”就没用了。
5月21日一早,有点发烧的记者又去找刘线长请假,他安排一轻松点的工作给记者做。中午吃饭回来,代替记者投面板的小师傅裤子破了想回去换,线长不同意,吵了起来,最后他去找组长,组长让他回去,他却开始怕线长以后处理他……刘线长又找到记者,让记者继续投面板,如果坚持不下去了再告诉他。另一位线长来指责记者,说没有把空箱子摆整齐,前面断线了,那个物流又来指责了记者一番,记者告诉他,要防止断,要么多一个人开箱,要么把记者和下一位工友之间的流水线距离延长。他说:“你说的道理我都懂,但操作流程是‘系统’定死了的,一个工站可能两个人做吗?”
口袋里只剩最后一元钱
已经是2010年的3月15日了,田玉还没有拿到自己的工资卡,她从家里带来的钱已经花光了,只剩最后5元。在此之前,爸爸买给她的手机因为掉在水里,坏了,她和家里所有的联系就此中断。好不容易联系上表姐,借了一部手机,却又莫名其妙地被人偷走了。她许多电话号码都存在手机卡里,并不记得,一丢失,就和谁也联系不上了。
和女儿联系不上的田建党也曾经让深圳的亲戚去找田玉,亲戚到了富士康门口,看到数以万计黑压压的人群傻了眼,只好告诉田建党,没办法找,只有等。
田玉问线长工资卡的事情,线长说因为她是从观澜被招募来的,她的工资卡可能就在观澜那里,线长说,去观澜厂区的C10栋可以拿到工资卡。
3月16日一早,田玉带着对工资卡的期望,鼓起所有勇气,在深圳第一次自己一个人坐上了去观澜的公交车。车费花去了她4元钱。带着“自己会坐公交车了”的成就感,田玉在观澜巨大的厂区里找到了C10栋,里面的工作人员却说不归他们管,让她去另一栋,田玉在两栋楼之间跑了若干个来回,又问了很多人,去了别的楼。中午的时候,她终于绝望了。
她低着头,饿着肚子,走出了观澜厂区。却发现自己身上只剩最后一元钱了,没办法坐车回去。她只好走回宿舍去。记者曾经乘车从观澜厂区到龙华厂区,用了一个小时。走路要走多久?记者不知道。田玉一路走一路问,一直内向的她,从来没有问过这么多人,天快黑的时候,田玉终于走回了宿舍,躺在床上。她想找个人说这事,却发现自己没有手机,宿舍里的几个人,她都不认识,没办法开口,也没有人主动说一句问候关心的话。
晚上,田玉本来应该上班的,可是她没有去。因为在她简单的思想里,这时候想的是“没有工资卡,一切劳动都是白费力”,因为自己没有被纳入发工资的“系统”,而“系统”的权威,她已经见识过了。躺在床上,腿因为劳累不像是自己的,脑袋因为压力也不像是自己的。
事发
因绝望而跳楼
一夜就这样过去了,天怎么又亮了呢?一天一夜没吃没喝的田玉从自己宿舍所在的三楼爬到四楼,跳了下去,等她醒来的时候,已经是在医院里……事后想来,那已是另一个世界了。
记者的工友阿彬在进入富士康后也一无所有了,连买锁的钱都没有,记者借给了他20元……阿彬说,他几年前有一次身无分文,从东莞长安走到深圳南头。
那份工资的意味,记者也深刻体验过,2010年5月24日,记者离开富士康前一天,第一次从E3换到H5上班,两个地方隔着大半个厂区,要走20多分钟。下班后,线长说因为系统没有改变,大家得回到E3去打卡,否则当天没有工资。虽然已经决定离开,放弃工资,但从H5出来,记者不自觉地按照线长之前的指示,往E3走去,10分钟后才反应过来,努力控制住自己往离宿舍最近的一个门走去……一天的工资不过几十元,可那是一次次挑战自己体力和忍耐力极限的唯一回报……
记者的几个舍友,虽然早上6点半就要起床上班,却每天在黑网吧玩到凌晨4点左右才回来。回来以后的两个小时里,他们睡不着,像鱼一样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折腾。
关爱
曾经觉得整个世界很冷漠
2010年4月12日,田建党终于拿到了那张工资卡。工资卡是在2010年2月26日就办理好的,但不知道为什么,在3月16日仍没有送到田玉手上……
田玉这个时候已经站不起来了,躺在病床上。
田玉曾经对这个社会有深深的误解,她这样形容自己的感觉:“在工厂里,刚到医院的时候,我都认为整个世界很冷漠很冷漠,除了我自己的家人外,没人关心我。”
田建党赶到深圳医院的时候,田玉还没有醒来,她醒来后第一句话是说:“我们回家吧!”过了一会又问:“你还要我吗?”田建党哭了,他说,自己当时想“农村的孩子到城市打工,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就有份工作,老了、病了、残了,却都只有回家……”
田建党说,田玉在深圳住院,富士康认识的人里来看她的就是两个“线长”,他们站在田玉的床头却显得很尴尬,没有多少话说,只说了几句好好养病之类,而田玉则一句话也没有对他们说。一道门,或者说一道线,看不见的,却划开了两个空间,连接彼此的只有沉默,可怕却又深刻。
接着到来的是媒体的记者们,“有几十个”。田玉说他们中的许多总是不经任何铺垫,没有任何交流,第一句话就问“你为什么跳楼”,然后就不断追问下去,问完就走。田玉觉得“和我没有任何关系”。事后想来,自己也就是他们文章逻辑链接上的一个符号罢了。
“之前我认为没人关心我”
不过,也有一名叫张蕾的记者与田玉交流得很好,当警察来问相关情况的时候,田玉甚至帮她掩饰说“她是我姐姐”。
媒体的关注过后,一些大学生结伴来看她,几位大学教授也来看她,而且,他们并不是看一次,而是一直和田玉保持着联系,直到今天。田玉还记得一男一女两个大学生来看她的场景“男的给我讲笑话,女的削苹果给我吃”。
田玉记得在医院给予她关怀的这些人的名字和样子,他们是范承刚、危志立、许辉、苏熠慧、许怡、邓孕雪、于淼、陈远忠、涂俏、邱林川、艾晓明、张小静……这其中,陈远忠是深圳晚报的记者、涂俏是她曾经的同事,邱林川、艾晓明、张小静是大学老师,其他人,则都是在读的大学生、研究生。
记者之外,范承刚是第一个去看田玉的,去年冬天,他又去了一次田家,给田玉带去了热风扇、暖宝、十字绣,让田玉觉得很贴心。田玉现在生活里的很多东西都和这些人有关,因为她大部分时候只有和别人熟识了才会接受一些东西。田玉说,她的相机是邓孕雪送的,电脑是邱林川送的,轮椅是艾晓明送的,挂在床上每天陪她睡觉的几个娃娃则是其他大学生们送的……
田玉在得到这些人的关心后,认为,“之前我认为社会上没人关心我,看来也不全对”“我跳楼也错了!”
范承刚告诉晶报记者,自己在大学就曾经参加一个“爱心社”。最近关注焦点就是农民工。为什么去看田玉的都来自媒体、大学?范承刚说,他认为,并不是其他人没有爱心或者不关注田玉,而是因为媒体人和大学生们,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。“其他人如果有机会,也会关注的。”
范承刚的说法在“田玉拖鞋”上,得到了充分的体现。
重生
媒体记者帮忙学会织拖鞋
田玉家与富士康最终达成了18万元的赔偿协议,但是富士康不承认自己有任何错误,只愿意为“人道”出钱……2010年10月1日,田玉离开了深圳的医院,富士康不肯再付医疗费了。富士康用大巴送她回湖北老家,陪送的主管对她很照顾。可回家后,再打那主管留下的电话,就成了空号。曾经的经历,也随着电话里头的嘟嘟声陷入了一片虚无。
田玉父亲自费在武汉给她做了一个月康复治疗,花费很高,他不敢再动剩下的钱,因为那得为田玉下半辈子留着。
田玉回家前,深圳晚报记者陈远忠和涂俏专程到香港买了两本书,关于手工布艺和拖鞋的编织技巧。不能行走的田玉终于找到了一条自食其力的路,她和父亲每天都在研究。因为有66道工序,父亲有时候理解不了,田玉就根据自己的理解讲给父亲听。第一双拖鞋,两个人做了一个半月。
今年年初,田玉邮寄给陈远忠6双手编拖鞋,陈远忠把它们卖给了同事。第二批鞋子一共30多双,在一个多月后邮到了。陈远忠把鞋子都放在车上,遇到熟人就讲一遍田玉的故事,推销一双鞋子。
这个办法太笨,影响有限。
陈远忠在晚报的同事开始通过微博帮忙吆喝。
转折点出现在今年4月6日晚上,晶报记者高雷在当晚看到微博后,联系上陈远忠买鞋,陈远忠竟然很快就载着一车箱的拖鞋亲自上门送货。高雷很感动,在买下一双“田玉拖鞋”后,立即上网发微博呼吁周边的朋友加入。到晚上临睡前,高雷吓了一跳,都转发数千次了。后来,高雷的微博被姚晨以及宁财神等名人转发。最终转发达到了两万多次。因为高雷在微博里披露了陈远忠的电话,当晚他的手机就被全国各地“想买鞋”的爱心电话“打爆”,也于当晚首次织起“围脖”。
几天前陈远忠去了田玉家,经他“过滤”后抄给田玉的电话号码,有108个,其中很多电话声称,要买10双乃至100双。
全国最大的网上正品鞋城“乐淘”,派出相关负责人到田玉家,签订相关合同,他们计划帮田玉家卖一年的鞋。晶报记者4月15日在老河口见到了“乐淘”公共关系总监刘羽,他说,自己曾经是媒体人,乐淘的老板也曾经是媒体人,都有一份对社会负责的情怀。
田玉家从来没有这么忙过,每天天一亮就起来全家集体做拖鞋,78岁的老奶奶、田玉已经辍学的妹妹都是主力。“不能辜负好心人的热情。”他们做得很认真,66道工序一丝不苟,全家人都很充实很开心,全家集体上阵,一天能做十几双。田玉更开心,因为她终于找到一条路,可以凭借自己的双手生活下去。她也第一次明白,关心她的是社会上的许许多多人,而不止是媒体人和大学生们。
作者:网友投稿
来源:人民网
本文版权均属职业病防治公益网所有,任何媒体、网站或个人未经本网协议授权不得转载、链接、转贴或以其他方式复制发布/发表。已经本网协议授权的媒体、网站,在下载使用时必须注明"稿件来源:职业病防治公益网",违者本网将依法追究责任。凡本网未注明"来源:职业病防治公益网 "的文/图等稿件,均来自网络,本网转载出于传递更多信息之目的,并不意味着赞同其观点或证实其内容的真实性。